三十六 珍玩
烛影晃动之下，一位年约二八的佳人身着藕荷色衣裙，怀抱着琵琶唱着咿咿呀呀的小曲。那歌词听起来似吴音侬语，调子也十分柔媚婉转，教人不由得魂醉骨酥。
马三䘵提起紫砂壶，亲自替朱宜铭斟上了一杯茶，赔笑道：
“王爷，这是产自太湖的洞庭碧螺春，可还能入得了口？”
朱宜铭笑了笑道：“马掌柜太客气了，本王其实一向不讲究这些的。”说完便拿起杯子呷了一口，却未置可否。
马三䘵心里罕见地打起鼓来。
方才寒暄一番之后，朱宜铭便向他打听了一些诸如本地的地方官是何来历、做官多久、有何建树；又问了分封在凉州府、兰州府的宗室近况。
马三䘵自认为在江湖上行走多年，黑白两道的人都见了不少，可眼前的这位藩王却教他有些看不透。据他总结，俗人爱财、士人爱名，这些宗室本就广有资财，则多半好色。
院子里有不少姑娘都是他从秦淮河一带转卖过来，端的是色艺双全，可以说是马老板压箱底的本钱，专门备着来招待贵宾的。可这少年藩王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纪，却对这歌姬们视若无睹。
据马老板的经验，若有人能在这院中如靖远王爷这般举动坦然、目不斜视，要么是风月场上的老手，要么就是完全不懂的小毛孩。可这王爷也该有十五六了，不应当啊……他正想旁敲侧击地问下，有没有觉得哪个姑娘比较入眼时，朱宜铭却问道：
“朱龄坛的借据可是已经到了马掌柜手上了？”
“哦哦，这个嘛——小人分号的伙计应当已交割完毕，”马三䘵打量了他几眼，试探道：“过些时日，小的让伙计们把借据送到王爷府上？”
朱宜铭点了点头：“如此甚好， 掌柜几时过来先差人和乔内使说一声音，也好提前把银子准备妥当。”
“这……”
这是拒绝拉关系的意思了。看来这位藩王并不象想象中那么容易打交道，马三䘵有些不甘心，却不敢太过推辞——听说这位靖远王是不怎么得圣宠的，恐伤了对方的自尊心，只得满脸堆笑道：“王爷太客气了。”
说话之间晚膳传了上来，马三䘵先以大礼敬了朱宜铭一杯酒，又打量了一**后的两位内官。心中暗自思忖道：靖远王若是不好接近，先同那两个太监混熟也好，听说朝中亦有大臣将那有权势的太监认作义父，士人尚如此恬不知耻，我一个商贾怕甚？只是不知哪一个才是主事的？倒是先试探下为好。
当下打定主意，先敬了王僖一杯。正要敬乔怀璧，杯子还没举起来，就被一只手拦住了。
“他不能喝酒。”
马三䘵抬头一看，只见靖远王以手掌挡着酒杯，神情却是难以形容的严肃，或者说……不容反驳？
似乎是发觉自己口气太过严厉，朱宜铭顿了一下，解释道：“乔内使量浅，两年前差点出过危险，故而被太医要求禁酒。”
马三䘵又扫了乔怀璧一眼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，终于福至心灵！
怪道靖远王对自家那些绝色的歌妓舞女毫无反应，原来这小子竟是个好南风的！
嗐！自以为阅人无数，这点小机关怎么现在才发觉！岂不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！
酒过了三巡，马三䘵便借口更衣，溜到了隔壁的南馆。粗粗看了几个孩子，且别说靖远王了，自己都看不中意。唉，也是，情急之下上哪里找好的去？罢了罢了，从长计议吧。
*
王僖轻轻推开门，看到细细的烟自兽头熏炉上升起，一阵幽冷且沁人心脾的香味缓缓地飘了出来。朱宜铭正坐在红木桌前，桌上放着一本书，而乔怀璧则在一旁，侍弄着一壶正山小种。
见到这副景象，心头便莫名冒出“琴瑟和谐”之类的词，王僖顿时觉得自己手心全是汗，踌躇了片刻方道：
“王爷，奉国中尉的那张借据拿回来了。”
朱宜铭眼盯着书本，答道：
“哦……很好。”
“马掌柜说不好意思让小人空手回来，又送了两样礼物。”
朱宜铭这下才抬起头来：“什么礼物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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